邬伟强和万白雪自小青梅竹马。伟强比白雪大两年,便觉得自己就是大哥,而责任感也使他肩负起照顾白雪的使命。要是别人欺负白雪,他必定义无反顾地替她出头;要是白雪遇到麻烦,他一定会废寝忘餐地为其处理妥当……
村中的小孩不像城市中的小孩来得约束,即使在夜晚他们也可以随意倘佯在山林之中。就在晚上,他们如常,玩累了便坐在一个小山坡上。刚好发现头顶的黑色天幕有流星飞过,于是二人仰头凝望天际,看看这些带扫帚的流行是如何划破长空的。白雪好像意识到些甚么,立刻闭上眼睛,可爱的小嘴唇中念念有词。伟强似乎从电视剧中知道看流星许愿的桥段,对她的愿望感到非常好奇。
“你许了一个甚么愿望啊?”
伟强还没喘过气来便说道。
“不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了,就不灵验了。”
短短的一句话,就被白雪莞尔一笑轻轻带过。伟强听罢,脸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不知道白雪是不是看出了端倪,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口琴递给伟强。
“本来我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是已经等不及了,现在还是直接送给你吧。”
伟强没想到对方会送给自己一份这么“厚重”的礼物,开心之余,用双手接过口琴,就在白雪的面前吹了出来。当然,作为一个甚么都不懂的小孩来说,除了乱吹一通之外,根本就吹不出余音绕梁的曲调。白雪并没有介意,反而跟着这些杂乱无章的拍子翩翩起舞,甚至还唱起童谣,伴随舞步。
时间将近夜深,日子早已经转入初秋。微风轻抚穿得单薄的俩人,他们都不由得全身长满鸡皮疙瘩。他们并没有立即往家里跑,而是互相偎依,互相取得对方的体温。过了一段时间,白雪开始说话。
“天气好冷啊!”
“嗯,不过不怕,有我在呢。”
“不知道甚么时候到冬天呢。”
“冬天这么冷,我才不喜欢呢。”
“我最喜欢的就是冬天呢。冷是冷了点,不过这里的雪景很好看呢。”
“有甚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片白色嘛。为甚么还是那么喜欢呀?”
“不!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总觉得白色很适合我……对了,我说了我最喜欢的给你听,你也说说你最喜欢的是甚么?”
白雪转过头来,看着伟强。他与她的视綫不过是几尺之隔,他突然有点难为情。
“我最喜欢的就是可以走出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伟强望着上面被繁星点缀的夜空,说出了发自内心的话。
“真是怪人,我还是喜欢村子。”
“嘿嘿。当然,我更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
他们俩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开心快乐的夜晚……
事后,伟强对这个口琴珍而重之,除了洗澡、睡觉外,一直带在身上,不离片刻。两小无猜的二人也是形影不离,祗要有欢乐的地方,就能够发现他们的身影。然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感情再好的两人始终会有分离的一刻……
很快就到了几年后的腊月。入冬的村落,即使不是极寒之地,亦见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阴霾的天气不仅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而且更让整个村落变得死气沉沉。
白茫茫的一片,视野不是太好,加上湿滑的地面而寸步难行,走起路来也祗得格外留神。
这一天,伟强应白雪之约,小心翼翼地来到往常玩耍的山丘。自己挨了将近一个小时刺骨的严寒,才见白雪姗姗来迟。当他走近一看,更可以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一些心事。
“怎么了?”
伟强见眼前的少女稍有心事,不知何故从心底里竟随着此刻的天气,生出一股寒意。
白雪一言不发,祗是呆呆地从山坡上俯视这条生活了多年的村落。伟强看着她,心情越发焦急。可是他心里明白,白雪这个孩子很顽固——要是不想开口,无论自己如何发问,她都不会回答。无奈之下,伟强祗好陪在白雪的身边。
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大。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气温骤降,伟强宁愿在原地直打哆嗦也不愿意打扰沉思的白雪。突然,白雪终于发出今天第一句对自己说的话:“你觉得眼前这个雪景漂亮嚒?”
“啊……”
伟强一时被唐突的话“惊吓”得无言以对。
“虽然颜色就祗有单一的白色,但是我觉得真的很漂亮。这样的景色,就给我一种纯洁、宁静的感觉。你说对嚒?”
当白雪转过头来,伟强居然发现了她苍白的脸孔上流下了几道泪痕。
“你怎么了?到底是甚么事啊?你告诉我好嚒,我很担心你啊!”
伟强没办法再按奈自己心急如火的心情,抓住了白雪的肩膀,用迫切的语气追问。
“伟……伟强啊,你可以听我说完嚒?”
白雪轻轻地拨开伟强抓紧的双手,其颤抖的声音,祗有在两人之间回响着。她再一次把脸别过去,继续说道:“你曾经问过我,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也一直想不通,后来我问了我爸爸,他说因为我也是十二月出生的,刚好那天也是漫天风雪,就把我的名字改为白雪了。除此之外,还希望是纯洁和宁静……”
伟强觉得今天的白雪有点奇怪,把自己叫了出来,却尽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在他正要开口的瞬间,又被白雪打断了。
“……我喜欢这个雪景,不单单是因为我是这天出生,也因为是这条村子的一个特色。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你经常陪在我的身边……”
说到这里,白雪忍不住泪水,终于哭了出来。“我舍不得雪景,舍不得村子,更加舍不得你。”
白雪说罢,把头埋在伟强的肩膀上。尽管自己一无所知,伟强还是用双手拍在白雪的背后,安抚着她。等到白雪再次抬起头来,可爱的脸蛋上已经被眼泪、鼻涕弄得一片狼藉。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了?你告诉我,好嚒?”
他用大哥哥对自己小妹的口吻,温柔地询问着她。
“我爸爸说,因为他的工作关系,后天我们全家就要离开村子,搬到城市里去了。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当然和我爸爸理论,可是我太小了,不懂事,根本就说不过他。我真的舍不得你呀……呜呜呜……”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可是……”
当他听到这个坏消息时,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用刀捅穿了似的,在不停流血。毕竟痛失一个除双亲之外,自己最亲的人,是何等的悲痛。他真的很希望让这个“妹妹”留在村子里,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思前想后,自己不可以如此自私。在极冷的环境下,伟强祗好拥抱怀中的女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个相拥的细小身躯与近乎是冰天雪地的室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可是更加看出彼此感情扎得比老树根都要深。
首先推开对方的是白雪,祗是两人仍旧抓住彼此的双手,没有放开的打算。
“现在的风雪有点大了,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爸妈会担心我的。我要走了。”
“好,好吧……”
二人嘴里是这么说,可是谁都不愿意放开对方的双手。
“放……放开,好嚒?”
白雪忍不住悲伤的心情,再次声泪俱下。
“别哭了。要是再哭的话,哭丑了,就没人要了。我不要看见你哭,我要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我也舍不得你呀,但你想想,或许到了城市,会你的更加好呢。因为你有机会看外面的世界嘛。我羡慕你也来不及呢。别哭了啊!”
伟强强忍着心中的泪水,用戴着手袜的拇指擦了擦白雪那带有一点小黑痣、可人的脸颊,把她的眼泪甚么的都擦得一干二净。“嗯,嗯。”
白雪点了点头,泪水在伟强的劝说之下最后还是止住了。
“你要记住,即使没有我陪在身边,一定好好地活下去。”
伟强学了电视剧中临别的桥段,说起话来的确是形神俱备。
“答应我,记住我们的承诺。”
“甚……甚么承诺啊?”
眼泪是止住了,但白雪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大概是因为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吧,她祗得傻乎乎地看着他。
“如果要是我们以后再相遇的话,我们就不要再分开了。而且你还要带我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看看这个世界,然后一起看雪景。我也会吹出我们平时的儿歌,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吹得更好的。”
伟强电视是看多了,很多外界新奇的事物都想尝试去知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接着俩人打起勾勾,压抑的气氛很快就烟消云散……
到出发的那天,伟强起得特别早,连早餐都没有吃就这样饿着肚子飞奔出门了。天空依旧灰蒙蒙,降下零星小雪;地面还是湿漉漉,留下细碎薄冰。火车站和自己的家隔着几个山头,他拿着那个铁盒宝贝,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从自己的家门抵达火车站。
火车站的入口人山人海,他根本就无法明确找出白雪到底站在何方。眼下火车开出的时间将至,他要是再找不到白雪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他盲目地在里头四处乱窜。人越来越多,自己就越来越急。
黄天不负有心人,最后在月台上找到了正在准备上火车的白雪一家。伟强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检票员忙得不可开交,冲过检票处,走到白雪的身边。白雪一家见到这位“不速之客”都感到异常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的?你应该是没有车票才是的。”
白雪的爸爸很快就恢复过来,继而用严肃的语气询问刚跑过来,还气喘吁吁的伟强。
“我……我是来送白雪的……哈……哈……”
“爸,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跟他聊几句嚒?聊几句就好。”
白雪妈貌似看透了这对小挚友的心思,于是给白雪爸打了打眼色。
“……那,好吧。别聊太久了,等一下自己上来就好。我们在车上看着你们的。”
说罢,夫妇二人就走进车厢里。车站的乘客分秒必争,甚至有些更争先恐后地逼进车厢。然而对于车外那两个小孩,对于那仅有的二人空间来说,旁人根本无法侵入其中。在里面没有残留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影像,有的祗是面前的对方。很不可思议地,他们虽面面相觑,却彷佛心有灵犀,每一个小动作可以是问,也可以是答,都知道对方想的是甚么。“往XX的火车将要开出,往XX的火车将要开出,请车站里面的乘客马上上车……”
月台的广播响起,才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白雪,再见!”
伟强就在她要走进车厢之时,忽然叫上白雪的名字。白雪回眸一看,伟强已经拿出口琴在口中吹起来了。白雪爸走到外面把白雪拉进车厢。
过了一阵子,火车终于都开出。
伟强没有放弃,他一边吹一边追着火车。白雪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火车下穷追的傻小子“哥哥”不停挥手。傻小子吹出稚嫩的曲调,一直追到月台边,欢送着眼前的“妹妹”。不同位置的两人都向对方投出依依不舍的目光。
“要记住我们之间的承诺啊!”
小子的声音响遍月台,可车站上仅有的人都看着他。
伟强看着火车远去的背影,已经伤心得不能吹起手中的口琴,祗可以用双手擦着红肿的两眼……
自从白雪离开以后,他每天都在那个“秘密基地”上,用白雪送给自己的口琴不断演奏,见证这个四季分明的村落、同时和自己的成长。就这样,不知不觉,一眨眼就是数年的光景……伟强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变成了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变的,就祗有自己每天都在日落西山的同时,在山丘顶吹着儿时的那首童谣,风雨不改,这算是为白雪兑现承诺所做的准备功夫。经过从不间断的练习,他终于可以吹出了模样。
已经二十多岁的他,得到父母的同意,以为可以到城市一展拳脚。初到霓虹灯下的都市,他觉得五彩缤纷,光彩夺目。不过他似乎入世未深,并不知道,在这个物质更加丰盛的“森林”里同时也是弱肉强食、危机四伏。享受惯淳朴的乡村生活的伟强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找工作的时候老是遇上老板请他吃的闭门羹,还试过被别人抢钱包。祸不单行之下,他没有放弃,反而积极面对,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大城市中,总有一处地方有白雪的踪影。
每天,伟强为了工作,从不知何人的小摊里贩卖假货。为了躲避海关的追捕,经常在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过着朝不保夕、“亡命天涯”的生活。与此同时,他也四周打探白雪的消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消息打探不了,自己不但消瘦了不少,还露出了一副颓废的模样。其实比起乞丐好不了多少。
祗住在简陋板间房的他为了不让乡下的双亲担心,没有把自己非人的生活如实告知,反而在信中写下自己如何出门遇贵人,如何打理小店之类的话。
时光飞逝,已经步入了离乡别井的日子的第二个年头。北城的冬天一样会下雪,祗是比起乡下,不但少了一种温柔的感觉,而且多了几分忧郁的寂寞。这个屋子不但小,而且几乎密不透风,唯一的一个窗户就祗有数平方尺。他总是看着窗外的世界,即使狭小,可是总算看到雪景。祗有它是伟强在屋子里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祗有它令伟强在北城里得到的唯一安慰。尤其时当自己看到外面雪花飘飘的同时,他思念在故乡中的父母、乡里,更加思念多年不见的白雪。
“白雪,你到底在哪儿?”
这句话几乎成为了伟强来到这里才说的口头禅。吃饭、睡觉,甚至是做梦都会说着。没有看见白雪的话,他一定不会就此死心。
又过了两三年后,今年的冬至来得特别早,城市里已经有很多人穿上羽绒。身上连毛衣都没有的伟强,冒着严寒在街道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蹲下,铺上报纸,放下冒牌手袋和皮包,等待着路人的“施舍”。
一直等到傍晚,他连五个手袋都卖不出去。晚上七点整,太阳公公早已跑回自己的窝里过冬,月亮姐姐则懒洋洋地爬起床来,无奈地继续肩负起指引迷途羔羊的使命。整个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冷风吹过树梢发出如鬼哭神嚎的叫声,令人胆颤心惊。街上没有行人,因此有些路灯开始闹情绪不愿意工作。这条在早上热热闹闹的阳关道顿时变成了现在伟强一人的私家路。
他迷惘地在黑夜中寻找光明。没有了白雪,对他来说仿如没有了希望。他含辛茹苦熬到今时今日,仅仅为了见上白雪一面。自己没有考虑清楚,她可能已经远走他方,也许在某个地方过上安乐的日子了。现在想也没用,伟强现在就祗有挺填饱自己的肚子。
突然,饥寒交迫的他看见了前面有一家食店亮着灯光,而且从远方不时传来白米的芳香,就好像见到了一綫曙光,用尽吃奶的力气跑过去。到了食店的门口,发现可谓座无虚席,桌上的海鲜、汤羹更加应有尽有。他已经等不及了,走进食店,向里面的店员购买食物。可是他身上根本就带不够钱,被店员白了一眼后,祗能要了一个炒饭打包。
食店里的众人吃得津津有味之余,还经常传出欢乐的笑声。而孤单的伟强忆起那时自己的家人和白雪的父母一起吃饭,触景伤情下,眼角在电灯的照射下露出一丝泪光。他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很快就走进漆黑的环境中。
他在街上随便地找了一算是比较明亮个地方坐下,打开刚才在食店购买的东西。冷冰冰的饭盒里面其实有点馊味,要是仔细一看,还发现蔬菜都已经有点发黄发霉,似乎是几天前的残羹冷炙。别无选择之下,他顾不上歧视,祗好吃下去。
伟强越吃越不是滋味,忍受着那越发浓郁的馊味,已经把饭盒完成了三分之二。泪水从他的眼眶中一滴一滴地往下坠,为这盒“丰富的盛宴”增添“美味的汤水”。完成了在冬至的晚餐,他拿出怀中的口琴,在无人的大道上吹奏出那些耳熟能详的音符。寂寞的童谣回响在附近几所建筑物之间。声调是一样,可是感情就大相径庭。他漠然地看着前方,不知过了多久,才累得放下口琴。
忽然,从他的身后响起汽车的刹车声。他转头望过去,看见下车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双手十指紧扣。即使夜晚的能见度并不高,随着灯光也可以大致看清楚他们的相貌。男的不比自己高,身穿厚重的大毛衣,样子有点猥琐的瘦削男人大概40出头。当伟强再次转过头去看女子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这名女子全身都被衣服包里,但是脸上有那个清秀的模样,还有那颗与十年前仍然不变的小黑痣。他情不自禁之下,叫了一声“白雪!”,那对男女同时看向伟强。尤其是那名女子,反应很大。尽管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是其一颦一笑,甚至气质,都让伟强估计她七八分就是自己多年要找的人。他迫不及待再次把手中的口琴塞到口边,熟练地吹出那首童谣。“是……是他……”
尽管声音不是很大,可旁边的男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认识他的嚒?”
那名长相猥琐的男子询问怀疑是白雪的女子。
“不,不是。或许我认错人了,他不可能在这里的。我……我不认识他……”
女子犹豫了一下,接着道。
“但是他知道你的名字啊?”
男子貌似很好奇俩人的关系,继续追问道。
“或许……或许是从别的地方知道了我的名字吧。看他脏兮兮的样子,肯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来,不用管他了,我们……我们上去舒服一下,好嚒?”
女子向旁边丑陋的男人抛媚眼,牵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屋子里进去。反而那个男人对伟强有几分兴趣,在走进屋子之前还扭过头来看了他几眼。
伟强正想追上去,门已经从里面锁起来了。无论他在门外如何叫喊,如何敲打,里面都没有丝毫动静。十分钟,二十分钟……转眼已是几个小时后的夜深。路灯开始熄灭,他双手抱着发冷的身体坐在门前,傻乎乎地一直在不停思索:为甚么她会变成这样。想了老半天,他终于想通了:大概已经是十多年没见了,她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想着想着,他决定明天再来这里。躺在自己的狗窝里,他彻夜难眠,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兴奋。“几年的光阴总算没有白费,虽然她没有认出自己,若是真的到了重逢的一刻,我到时候再为她吹出那首曲子,她一定开怀大笑的……”
伟强一边在心里打着这个如意算盘,一边就在傻笑中度过了这一个难忘的晚上。
晨曦之光,透过窗户直射在伟强的眼皮上。自己调教的闹钟接着开始运作,马上响遍整个房间。起床后的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因为兴奋而失眠。他随便梳洗了一下,吃了些面包,马不停蹄赶往那个公寓的前面。
清晨的阳光本来就不太强烈,加上薄雾弥漫,他身体难受之余,因为视野的关系而找不出公寓的确切方位,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找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伟强才终于找到女子的住处。此刻,太阳已经开始照耀在头顶,薄雾也开始消散。现在才看清楚其真实外貌——三层高的洋式公寓以崭新的外墙一下子映入眼帘,貌似刚建造不久。门前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当伟强靠近的同时,被他们拒于门外。
“求你们行行方便好嚒?我想到里面找一个女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给我走开!”
其中一个魁梧男凶神恶煞,摆着手势示意伟强离开。当然,伟强并没有离去之意,反而想往里面探头看个究竟。
“喂,你是来捣乱是吧?再不走的话,我们可要动粗了。”
“求求你们了,我只是想找个人,不是来捣乱的。”
二人见伟强不肯离去,于是把他给抓起来。
“等等,你们都做甚么了?”
突然,从外面走出来一个两人,是昨晚那个猥琐男和疑似白雪的女子。而那名女子“大哥,是这个混蛋一直在这里捣乱,不给他一点教训是不行的。”
魁梧男展示着自己的肌肉,道。
“这个男的……对了,宝贝,昨天他不是叫了你的名字嚒?弄得我昨天晚上和你都做不好那事,他是不是你以前的旧相好啊?”
“怎……怎么会呢。我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人。”
女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你是白雪嚒?你真的是万白雪嚒?我是伟强啊,邬伟强啊!跟你在村子一起长大的男孩呢,你全部不记得了嚒?”
“我不认识你的,少来这里攀关系了。”
女子厉声的斥责比起魁梧男的辱骂来得更加凑效,犹如当年白雪告诉自己要分开之时一样,一把剪刀对着心脏猛刺进来。伟强绝望地低下了头,在心里痛骂自己:要不是认错了人就是真的被人遗弃了。而正在这时……
“是嚒?把他抓过来。”
猥琐男抓起伟强的头,伟强的眼神空洞无物,彷佛心里已经默认自己面临世界末日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甚么工作啊?”
“甚……甚么?”
他意料不到猥琐男会如此问他。
“我……我有……”
“甚么工作?”
“卖假货的手袋……”
“哈哈,假货手袋……看来你的情况并不乐观呢。”
“那就好。”
他转过头去,对着女子继续说道。“之前不是走了一个打杂的工人嚒?不如就让他来我们这里帮忙好不?”
“这……”
女子欲言又止,接着有点不情愿地就点了点头。“这样吧,明天你来我们这里,打杂、清洁甚么吧。我虽然不知道贩卖盗版能赚上多少钱,好不好?”
“甚么?我做,我真的做。”
伟强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着这样的话,于是斩钉截铁地道。
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白雪,都不知道猥琐男葫芦里卖甚么药。单纯的伟强心想这样既然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又可以更加亲近眼前的她,就笑着答应下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将会面临甚么问题……
搬过去的伟强,正如猥琐男所说,真的做起打杂的功夫。他多次向白雪探听身份,但是白雪似乎有点不厌其烦,到后来根本就不向他搭理。
一个晚上,雷电与雪雨交织在一起,狂风不断使一颗颗大树摇摆不定。然而,除了偶然的雷声之外,关上大门、窗户后的室内祗可以清晰听见秒针的摆动。这个时候,伟强看着窗外白雪茫茫,不由得回忆起孩提时代和青梅竹马的玩伴嬉戏、看雪景的情形。本应该上床睡觉的他,却听到了除此之外的第三种响声——女人的呻吟声。这是他进入这个大宅以来,首次听到最诡异的响声。他不知道这些响声为何会出现,他祗知道发出这些响声的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白雪。
他站起来,一直追寻着声响的来源,终于到了二楼的主人房门前。房间的门没有关好,漏出一条发出光芒的门缝,当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窥看里面的时候,发现此刻正好上映一场不能错过、精彩绝伦的大戏。露出全身肌肉的猥琐男,把一丝不挂的白雪压在身下。那条同样充满“肌肉”的肉棒子也在那个洞口不停进出,没挺进一下,猥琐男的屁股就会抖动一次。白雪那销魂的叫声也会回响在四壁之中。
伟强在农村时,无可否认,阅读过不少损友送给自己的色欲书籍,可是从来没有真正观看真实上演的情景,身体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尤其是他那条没有苏醒的小弟弟,终于也要抬头见人了。
“啊……啊啊……大力一点,好棒!”
他没有看见白雪的表情,但是从语气和声调来说,的确很享受这种动物与生俱来的活动。
“叫大声一点,宝贝,我要大声点……”
猥琐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不过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对比悬殊的男女,尤其是当癞蛤蟆在吃天鹅肉之时,在“吃”的人才显得痛快,在看的人才感觉虐心。
那个伟强自叹不如的强壮躯干,正在蹂躏自己的“妹妹”,糟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娇躯。这种思想令他自卑之余,还带有丝丝的刺激。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虚幻的“自己”——一个身穿白色衣服,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白色衣服的游说自己,不要再继续看下去了,赶快阻止这场不伦之恋,这样祗会令自己好过一些。而黑色衣服的则劝谕自己继续欣赏这场“生死格斗”。对于两个决定的抉择,伟强都觉得十分困难。他深知这个并非不伦之恋,反而是你情我愿,而且这种情况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观看得到,伟强为了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无形中使他的欲望战胜了其理智。
房内的“打斗”越发激烈,撞击声和呻吟声已经不仅支配了运动的二人,还刺激着房外的偷窥者。而这个“门外汉”似乎从数秒前就已经被房中的俩人出色的演绎而吸引,视綫变得无法自拔,身体更深陷其中。
“唔……嗯嗯……用力点……”
“宝贝,我来了!”
猥琐男弯下自己的熊腰,亲吻着白雪的樱桃小嘴,品嚐着口中新鲜的蜜汁。那条强壮的管道暂时在洞中停留。鼓胀的阴囊中蕴含大量丰富的精华,等待灌溉贫瘠的“肉地”。
不管外面多冷酷,里面的男女仪式可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很快,猥琐男的宽背在“温暖”的房间中开始冒出微微的“白烟”。不停转换姿势的白雪,不比猥琐男舒服,不过在体力接近耗尽的同时,正在尽最后的努力冲刺,正在尝试享受性爱的最后一刻。
当猥琐男抬起身子时,还可以看见白雪那双养得肥肥大大的小肉兔呼之欲出。
要是能够在上面拿捏一番的话,必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猥琐男看准时机,粗大丑陋的双手都在上面乱抓,人如其名的两只小白兔就这样被粗鲁地捏出痕迹。另一方面,伟强掏出自己的阳具,效仿面前的猥琐男。没有确实的目标,没有温暖的触感,有的祗是微开的门缝。他就这样利用房门给自己带来了来到这个异地的第一次高潮。
当自己完事后,里面的情况不停地在继续。猥琐男臀部上下的起伏,貌似是在欺负白雪那神秘的敏感地带。下面的两片小唇合不拢嘴,正在吞吃充满活力的“棒棒糖”,而那饥饿的“腹腔”更是被填得肚满肠肥。看着那猥琐男满足的表情,伟强不知不觉生起妒忌之心。他用自己瘦削的身体和猥琐男的强壮的身姿对比,特别是下面的那个生育工具,简直就是鱼卵和鸵鸟蛋的却别。难怪白雪在他的面前无法摆出拒绝的姿态。“射……射了……”
猥琐男立即双腿并拢,全神贯注地把身体尽量压低,胯下两个肉囊开始运作,彷如一个水泵一样,把里面的肥料往白雪里面灌。大汗淋漓的猥琐男抓住最后的机会,全力冲刺,用手按摩自己的阴囊,希望在仅有的时间排出更多的量。也由于激烈的运动,肥料的保温工作做得完美,何况在外面还下着大学,在这种对比明显的环境低下,被浇在花心上的白雪正感受体内热力的滂湃,就像一个歌女在咏唱到高潮时似的,发出醉人的歌声。
冷静下来后,他发现白雪已经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清纯女孩了,现在的她,祗是一个祗会享受性爱带给自己快乐的堕落女子。但不论结果如何,他打从心底里,不觉得这个是一个变坏的苹果,而是一只正在蜕变的天蛾——自由自在地飞翔,无拘无束地去爱。他来到城市后,改变了他的思想,认为年龄不再是问题,祗要用心的话,就一定能够开心快乐,希望白雪以后呆在猥琐男的身边会更加幸福。祗要看到这样的白雪,他都会觉得心满意足。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会放过欣赏的机会。每当春色无边之夜,就是自我安慰之时。白雪对他依然很不瞅不睬,他已经不再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要做的就是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边。不管是她多么无力的要求,他都坚持完成。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白雪关怀备至。然而,这个女人对于单纯的他视若无睹:一天,他拿出银色的口琴,在厅子中吹起来。不到五分钟,伟强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原来是白雪。
“吵吵吵,就祗会吵,你不知道好烦人嚒?”
得势不饶人的傲慢态度没有让伟强觉得异常难受,毕竟见惯不怪。
“好的,我吹小声一点可以嚒?”
“不允许,我不要再看到这个破口琴出现在这里。”白雪破口大骂,完全没有要给伟强任何情面。
“不过这个口琴是你送给我的。我不可能舍弃它,而且我们不是还有承诺嚒?我和你见面之后,我会吹口琴……”
还没等话说完,她抢过他手中的口琴,从窗外扔到楼下的草丛中。
“啊!”
撕裂的一声惨叫,令伟强近乎崩溃。他马上走出大街,寻找口琴的踪影。而就在他的身后,大门被某人无情地关上,还伴随着一句无情的话:“神经病!”
伟强找了很久,才找到满身泥巴的它。无家可归的他,在大街上流离浪荡,像疯子一样。他还是没有怪责过白雪,严格来说是没有资格去怪责她。他单纯知道她的转变是自己直接或者间接造成。此后,他没有再去找白雪,似乎是不希望白雪见到自己之后会不高兴。当然,猥琐男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自然也会不闻不问。
一切回到起点,应该是说比起点更加残忍,原来那个她,是如此憎恨自己的。
他返回以前那个狗窝,继续去过那非人的生活。一个多月后,白雪纷飞,他拿出那个口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白雪,都回想了一遍,能够见到她,哪怕祗有她的倩影都已经心满意足。
他踏出房子,经过苦练,终于可以在大雪下不但吹出动人的乐章、更吹出了从懂事到现在的喜与悲,可惜那唯一的观众并没有如他所愿坐在自己的面前。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刚好巧合,就在不远处居然传来了久违又熟悉的声音,随后又是一下震耳的巴掌声。
“白雪,对,是她!”
伟强赶往声音的源头。真的看见了白雪,可是她正跌坐在地上。
“我告诉你,别再来烦我。”
猥琐男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情形他刚好打了白雪一个耳光。
“求求你,就算你不顾及我,也顾及我肚子里和你的孩子,好嚒?”
猥琐男以前每天晚上都必定喂饱白雪,这样想的话,她怀孕是迟早的事。不过对于伟强来说,还是有些倍感唐突。
“少废话,我玩过的女人何止你一个,要是每一个都来我这里的话,岂不是忙死我了嚒?快给我滚,又多远滚多远,老子已经不再需要你了。滚!”
弥漫着粗言秽语的大路,让伟强顿时感到非常恶心,他二话不说,上前就想给猥琐男一拳。不过他根本不是猥琐男的对手,而且猥琐男旁边还有两个魁梧男。伟强没有放弃抵抗,他为人善良,然而白雪遭遇这种对待,他无法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身为“哥哥”的他,有责任要保护好“小妹”,所以他不管怎样都向摸不着边的猥琐男发动无意义的攻击。
伟强最终被打得满身伤痕。猥琐男走后,他撑着沉重的身体把白雪扶到自己的房子。以后,白雪都住在伟强的家里。尽管伟强对白雪心存好意,由于没有表白,一直真的对她如妹妹般相待。白雪每天都愁容满面,望着在那唯一的窗户发呆,即使伟强主动和她对话,她也不为所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雪偶然也会说一些话。到了后来,她把那件事淡忘了,已经到了临盆在即——白雪曾经不想要过孩子,是伟强努力地劝阻。他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扼杀一个小生命。最后,白雪才决定生下来。当然,在医院出生的小孩很可爱,样子像白雪一样,伟强对其视如己出。他依然是白雪的“哥哥”,所以这个宝宝没有爸爸,祗有叔叔。
日子长了,两个人都要为工作而奋斗,于是他抱着孩子,第一次返回自己的老家,把宝宝托付给自己的父母后再回来——说这个小孩是自己所出的。
伟强没有想过和白雪结婚,因为他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哪些繁文缛节。
冬天的倾盆大雨可不是说笑。伟强看见白雪被林个正着,心痛得难受。而她的身体也开始发冷,最后发高烧。伟强用厚重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急促的呼吸,觉得不能再延误病情。就在伟强要离开之际,忽然她抓住他的手。
“对不起……”
白雪因为高烧而有点红润,看起来更加可爱,可惜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又使人颇感怜爱。她语气之中没有感到傲娇,反而是愧疚。
“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
白雪更加激动。伟强丈二的和尚,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很辛苦,不过不要紧的。我就去给你买药。”
“不要求,好不好……”
白雪的眼皮快要睁不开了,可还是不希望伟强离开。“那好吧,我在这里陪你……”
伟强无奈之下,祗好搂着这个“林黛玉”。
等她睡好之后,就问邻居借了自行车,离开了家,往药店去买药。
他没有理会在空中落下的大雨,没有理会在路面疾驰的汽车,也没有理会在身旁不断发出的雨声,祗是在柏油路上静静地运动。突然,就在他不擦觉的情况下,右面逐渐逼近了一道强光……
白雪一直对猥琐男死心塌地,换来的居然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巴掌;她平时对伟强颐指气使,得到的反而是不离不弃的关怀。她心中的黑雾已经退却,终于看清楚哪一个是负心人,哪一个是痴情汉。她不了解现在是亡羊补牢还是为时已晚,不管如何,她真的很希望为伟强作出少许的补偿。
昏睡的白雪,在梦中看见了在小时候出生的村落,与伟强一起玩耍的情景,还有那个孩提时代的承诺。接着,就是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后,遭遇到的一切:白雪的父母来到这里,虽说是工作,其实并不比农村要好。
首先遭遇可耻的老板:克扣不仅工资,还理所当然地提出很多不合理的要求,例如每天工作12小时,还不给假期,有时还要他打杂,简直比死更难受。每天晚上,她看着爸爸那疲怠的脸庞,时而大喜,时而大悲,最后还由于这样而神经失常,需要接受精神治疗。妈妈更是哑巴吃黄连,既要照顾年幼的白雪,又要在外赚钱。当然,这个老板是缔造白雪家庭破碎的元凶。
接着轮到可怕的房东:刚开始的时候,不断增加租金,令父母苦不堪言。但是白雪一直都不喜欢这个房东,因为他总是色迷迷地看着白雪的母亲。由于母亲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下了白雪,以至于看起来依旧美丽动人。这个房东不过是一个胖大叔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在其身边保护的老公因为老板的关系变得痴痴呆呆,那么房东就能趁虚而入,开始为母亲献殷勤。其实母亲根本就不喜欢他,但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如何拒绝他。一天,房东自愿走过来为白雪的家里安装电灯,母亲不想他来,又无计可施下,被迫接受了。他还黏在白雪的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后来,趁着父亲在接受治疗不在家,他又有几分醉意,就在父母的卧室,把母亲给强暴内射了。
白雪记得那天,她祗可以躲在衣柜里,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禽兽一样的肥大叔施暴,尤其是当他扯破母亲的衣服,还把那条肥大的、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放进母亲的体内,从那时起,她就对那样的东西有了反感。看着自己母亲被禽兽“播种”,那种经历实在难以忘怀。一个多月后,母亲因为那次的施暴有了小孩。房东当然不会理会这些,一定要母亲和父亲离婚,又不允许她下掉孩子。母亲就是温柔又胆小的人,既没有反抗房东的能力,又不忍心杀死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原来的丈夫又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康复。结果,她真的在威迫利诱之下,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又被迫与胖大叔房东结婚。
而那个时候,白雪就变得无家可归,到处流浪。
最后是无情的司机:就在白雪无依无靠之下,居然被那辆车撞到了,受了重伤。似乎是老天爷的作弄,让她遇上猥琐男相救。
不幸的事件,令白雪整个人改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的戏弄,流浪街头,被猥琐男所救,最后成为了他的女人,他的玩物。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直到遇见伟强。她不喜欢伟强,因为她不想自己的过去被猥琐男知道……
一切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自己又怀了猥琐男的骨肉。那个小孩明明和伟强没有半点联系,居然得到了他的重视、他的照顾,反而猥琐男就是一个典型的“陈世美”……
“白雪……白雪……”
白雪勉强拉起疲惫的眼皮,朦朦胧胧地看见伟强站在自己的面前。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居然没有一滴雨水,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你刚才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嚒?你没事嚒?看样子你好像有点不太好呀,是不是出去买药的时候着凉了?”
“……”
伟强没有说话,想了想,最后说道,“我没事,我等你睡着了之后,就出去买药了。来吃下去吧。”
他打开了那包药片,倒了几颗,让白雪吞下。
“躺一下吧,这样会舒服一点。”伟强温柔的声音传到白雪的耳中,令白雪觉得原来真真正正得到男人的关怀比起性爱的高潮来得更加实在。
“你可以再继续这样陪着我嚒?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白雪偎依在伟强的肩膀上,正好和当年看流星的两个小孩一样在谈心,祗不过年龄、环境变得不一样罢了。她把自己从来到这个都市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伟强,他也在全神贯注地倾听。
“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白雪并非病重,但言语之间还是力有不逮。伟强发挥出“哥哥”的本能,没有埋怨半句,没有闷哼一声,静静地守候在白雪的身边。
风吹落叶,貌似在给俩人一些提示,他们彼此望出窗外,看见漫天风雪,覆盖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很不幸的城市。这是自他们生活在这里以来,看到最美丽的一次雪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承诺呢?”
“是指……我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吹奏童谣的事儿嚒?”
“嗯!”
“好……好像听啊……”
白雪拖着沉重的身子,再次偎依在伟强的怀里。伟强从怀中拿出口琴,吹凑起来。这首不是别的,正是童年的那首儿歌。它已经和正式的曲调没有两样,刚好与眼前的雪景共鸣。彼此都享受整个过程,就在完成之时,白雪顿时感到意外地发困……
“对不起,我是时候走了……”
伟强突然站起来,双手扶着白雪的肩膀,让她好好地躺下。
“走?走去哪里呢?”
白雪无力支持发病的娇躯,祗能任由伟强摆布,全身开始有点乏力,眼皮再也无法支撑。她眼前的伟强开始变得若隐若现,即使本能地伸出双手,也抓不住他的身体。“再见了,白雪,我真的要走了,希望我们……”
说这话时,白雪还可以听见他的哀愁、他的懊悔。没等到说罢,伟强已经消失了,而白雪的眼皮也祗得缓缓放下……
清晨的早上,白雪被电话的铃声惊醒。一觉醒来,疲劳不但消逝,更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她接过电话,对方是医院打来,要求她立刻前往。原来昨晚,发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交通意外,一位男性被货柜车撞倒在地。
当白雪揭开白布,看到的是一副再熟悉不过的样貌——和昨晚看见的伟强一样,面目血色。她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眼眶,一滴滴地落在伟强的脸庞。听医生说,发现他时,已经全身遍体鳞伤,口中吐出许多鲜血,但是很奇怪,他的手里牢牢地握紧一个口琴,还有一张彩票……
爱过、恨过、痛过的白雪,顿时在医院里晕倒。当伟强不在的时候,她才懂得珍惜。纵使他不在,还有口琴长伴自己。
不知道是上天的怜悯,还是伟强的保佑,伟强生前留给白雪的另一样遗物——彩票居然中奖了,是头奖几千多万。但是,她并没有改变眼下穷迫的生活,而是用这些钱开始了自己放眼世界的征途,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履行和他的承诺——看遍整个世界。她代替伟强的双脚,踏遍大江南北;她代替伟强的双眼,看尽风土人情;她代替伟强的双手,写下沿路点滴。旅程之中,她并不觉得孤单,因为那个口风琴就像伟强一样,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20年了,年轻貌美的女子,转眼就是徐娘半老。在浩瀚的沙漠、无边的海洋、广阔的平原中,她都觉得不如自己出生的那条村子,毕竟那里有她的儿子,也是她的根。那天,她走进了20多年来从没有踏足的土地,正好和她离开时一样,都是寒冬。她一直没有去看自己的孩儿,祗因之前没有履行自己对伟强的诺言,而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可以履行对儿子的承诺了,即使儿子不认得自己也无所谓,就像伟强一样,默默地在自己的身边。
虽花草依旧,却物是人非。村中的变化犹如翻天覆地,不认得的路,不认识的人随处可见。她想怀缅那个与伟强童年时代的基地,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崭新的桥梁。就在走过桥梁时,桥上突然崩塌,白雪伴随着积雪一起被压在桥下。
白雪失去过双亲,然后因为自己的任性再一次失去了伟强,已经后悔莫及。
她不希望再继续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了,于是自己欣然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
伟强的死,的确给白雪很大的打击。不过正因为如此,伟强的死,与他遗下的口琴,都成为了白雪的手电筒,在这二十年间,陪伴她经过浩瀚的沙漠、无边的海洋、宏伟的山脉……正好一直指引了在黑暗中徘徊、迷惘的她一条带有曙光的出路。她没有抵抗,任由那些积雪压在自己的身上,也许这样的结果是命运、缘分,也是自己最希望要的吧。
当拯救队救出白雪时,发现她已经停止了一切的呼吸和心跳,其弯曲的身体貌似要保护甚么似的。尤其当伸展开她已经变得僵硬的身体,队员们都纷纷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除了身体完全没有皮外伤外,还有一处异常诡异的地方:平时救出的死者都是痛苦得面容扭曲,然而,她居然带着幸福的笑容,而且她的双手由始至终都把一个残破不堪的口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胸前。
村中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位“异地的旅行者”究竟经历过甚么样的遭遇,但是从她那安详的容貌推断,可算是对人世间没有任何留恋了。和她的笑容一样神秘的口琴,至今一直都是不解之谜。而这个秘密,随着她消逝的灵魂,也一同长眠于出生地的漫天风雪之中……
很多人,都不懂得珍惜,不管是人是物,当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才懂得后悔。尤其是亲人,“子欲养而亲不在”很好地概括了由于某人的幼稚,使一位亲人离世,即使到了都现在一直刺痛其心。请各位看倌注意,珍惜眼前人,尤其是亲人,可一不可再。